“讀書認字，能算是什么修行？”老陸皺眉，一點也不能理解。
經史百家，熟讀典籍，作詩策論，建言獻策……讀到極致，也只不過是成為一階命官。
就算最終權傾朝都……不對，命官根本就沒有這個機會。
詭譎權謀固然可在一時攪弄風云，可這九州天下，終究還是修行者的天下。
自身沒有實力，攪弄的風云，也不過只是修行者的鼓掌之間，算不得天地風云。
蘇遠冷不丁道：“鄭小邪成為瑯琊郡的郡守了?！?/p>
“不過是一郡之守，七品命官，算不得……”
“什么！”
“你是說鄭小邪成為瑯琊郡的郡守了？”
老陸的音調突然拔得很高，瞪大眼珠。
蘇遠笑著點頭：“沒錯，而且還是翰林院的院長白啟義親自下達的封命敕令?！?/p>
“白啟義？”
老陸更加瞪大眼睛，眼珠子瞪圓，“這家伙莫不是瞎眼湖涂，連鄭小邪都能委以重任？”
蘇遠：“我曾聽聞，白啟義似乎是你的學生？”
讓蘇遠意外的是，老陸沒有猶豫，很快就應承承了下來，“沒錯，這家伙我的學生，在翰林院教導了他五六年之久?！?/p>
“但這不應該啊，他不應該注意到鄭小邪……難不成你們在青紫城，遭遇了什么事？”
隨后，蘇遠將青紫城的事情說了出來。
“起言上聽？”
“鄭小邪這家伙竟然有膽量敢冒死動用起言上聽？”
聽到前半段，老陸吃驚不已。
他可是看透了鄭小邪，以這家伙的性子，是不可能這么輕易就置生死于度外。
“什么？”
“通情共神？”
“這是什么東西？”
聽到后半截，老陸懵了。
詩詞歌賦，文章策論，居然可以讓看過的人，感同身受，心神賦入意志？
最后，蘇遠一雙眼睛，透著意味深長的意味，凝視著這個武周的前帝師，一字一句道：“你問我讀書認字，算得哪門子修行，我現在可以非常負責任的告訴你……”
“讀書亦可修行，文章策論可鎮國邦！”
“縱使上馬殺敵千千萬萬，不及儒生提筆揮毫，安邦定國！”
“此修行方式，謂為儒道！”
轟！
老陸的腦子，嗡得一下就炸響了。
他身軀顫抖，面露震撼，“這就是你傳授給鄭小邪的新的修行方式？”
“沒錯?！?/p>
得到蘇遠肯定的回答，老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。
作為武周的前帝師，他立刻反應過來，儒道對武周的統治有著前所未有的重大作用！
口誅筆伐的命官不可怕。
可怕的是一群言出法隨，掌握力量的命官！
這群人讀書習文，妙筆生花，一旦將筆下的東西兌換成力量，那將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？
指點江山，激揚文字……這里面蘊含的足以徹底影響一國的巨大力量！
“蘇遠，儒道不可輕傳，萬萬不可輕傳??！”
老陸從震撼中回神過來，眼里竟然流露出濃烈的懇求之意。
文字沒有力量的時候，這些習文的命官就成天以文犯禁。
若是陛下的文字有了力量，這武周豈不是要亂了天去？
蘇遠點頭：“這個我自然知曉，要不了也不會現在才透露給你?！?/p>
原本蘇遠是不想那么快將儒道拋出來給老陸的。
奈何回宗的時候遭遇刀劍宗的伏擊，改變了自己的想法。
朝都內的那位蕭貴妃……可真是睚眥必報的典范啊。
自己可以無懼，但青云學宮的這些學生們，防不住啊。
老陸遲疑許久，咬了咬牙道：“蘇遠，你是否愿意將儒道的修行法傳授給我？”
他繼續硬著頭皮道：“我知道這實在強人所難，但這儒道與別的修行方式不同，實在意味非凡?！?/p>
蘇遠望著他，“老陸啊，你是在為自己求儒道之法，還是在為你背后的那位所求？”
蘇遠的上一世好幾個朝代，獨尊儒術，以儒道之義禁錮住萬千有志之士，化作帝王利器，控制思想，總而言之，在文學屆化作一句話，存天理滅人欲！
君要臣死，臣不得不死；父要子亡，子不得不亡；為大義當舍生，為保節當赴死！
可是，憑什么？
誰規定必須康慨赴死，不能茍活？
那些一點小事就選擇赴死的人，就是愚蠢至極，不懂得積蓄力量，主動解決問題。
真當以為一死便可百了？
死了，就是死了。
該有的問題，還是在那里。
這也是為什么蘇遠會選鄭小邪當儒道第一人的原因。
至少，他能屈能伸，不會腦子已發熱，就輕易的選擇一死百了。
只有活著，才能不斷解決問題。
儒道第一人，要的不是青史留名，史書上一件值得后世歌頌的壯烈大事，而是解決問題，開辟儒道傳承之道。
這遠比青史留名要重要的多。
……老陸張了張嘴，呆呆的看著蘇遠，半響說不出話來。
他不得不承認，自己的確是起了要將儒道化作帝王利器的想法。
這九州天下，最難的是什么事情？
不是我一拳轟出，萬般無敵，而是將自己的想法，牢牢的禁錮住在別人的腦海里！
若運用得當，這儒道……可控九州人心！
收攏人心，這也是當今那位大帝，鞏固位置最迫切需要做的事情。
甚至，他想的更遠。
鞏固位置之后，利用儒道……未嘗不可向九州地界一統而之？
北境蠻族，南疆蠱族，西方妖國……只要讀書認字的地方，都逃脫不了儒道的影響！
這儒道……該為王道，必須在一切修行法中尊崇！
看出了老陸的心緒變化，蘇遠不由得嘆氣一聲：“我就知道，我一旦將儒道拋出，你們這些家伙就會想到王道那里去?！?/p>
老陸定神，呆呆的望著蘇遠。
“老陸啊，我且問你，君王重，還是天下蒼生重？”
“自然是天下蒼生……”
“那你所想的王道，又是什么？帝王心術，統治天下的利器嗎？！”
這一刻，蘇遠的語氣不由得加重，讓老陸徹底呆滯在原地。
“記住，我丟給你的儒道，絕對不是為了維護帝王的統治，而是為了天下蒼生！”
老陸反應過來，狂喜：“你……這么說，你同意傳授儒道之法？”
先不論是為天下蒼生，還是為帝王統治，這儒道于九州而言，都是莫大福澤！